细谈禅堂中的茶道

时间:2020-11-10 12:57:25 茶艺师 我要投稿

细谈禅堂中的茶道

  导语: 茶道要遵循一定的法则。唐代为克服九难,即造、别、器、火、水、炙、末、煮、饮。宋代为三点与三不点品茶,“三点”为新茶、甘泉、洁器为一,天气好为一,风流儒雅、气味相投的佳客为一;反之,是为“三不点”。明代为十三宜与七禁忌。“十三宜”为一无事、二佳客、三独坐、四咏诗、五挥翰、六徜徉、七睡起、八宿醒、九清供、十精舍、十一会心、十二鉴赏、十三文僮;“七禁忌”为一不如法、二恶具、三主客不韵、四冠裳苛礼、五荤肴杂味、六忙冗、七壁间案头多恶趣。

  茶道是从中国禅文化中衍生出来的。这不仅因为赵州禅师"吃茶去"的公案,而且从文献中看,唐代禅门吃茶之风极其普遍,甚或丛林中吃茶也有一套极详尽的仪规,这从宋代宗赜的《禅苑清规》中可见其仿佛。时至今日,古风不再,但禅宗丛林冬季打禅七时吃茶的仪规却流传了下来。

  柏林禅寺的冬七从 1992 年开始,坚持了十三年,到现在要一气坐五七三十五天。其时,僧俗云集,山门关闭,谢绝外缘。大家遵守止语的规定,从早至暮在禅堂中坐香、行香,与腿疼厮捱,与烦躁厮捱,与妄念厮捱,与昏沉厮涯。慢慢地,如嚼菜根,也能嚼出一点禅味来。

  这期间,因为整日拘束身心,极易上火起燥,静坐中,间以喝茶就显得十分重要了。

  禅堂喝茶,动辄上百人,泡茶、分杯、倒茶,这些服务工作专门由一班人承担,他们被称为"护七师父"。他们所用的茶具极其朴素简单:泡茶用大铜壶,茶杯是粗磁的,杯壁极厚,失手落在地上也不易打碎,只会发出清脆的响声,衬托禅堂的宁静。装茶杯的筐是椭圆形,提手也是圆形,模样又淳朴又可爱,像山村里走出来的'小男孩。

  护七师父在一枝静坐香开始以前已将茶叶泡入铜壶,为了保温,用厚棉毯裏好放到桶里(最好是木桶)。及至开静信号一响,他们敏捷地下座,到护七寮做准备。

  静坐后是行禅,大家甩手极放松地在禅堂里按圈子绕行,或快或慢,没人说话,只有脚步声和僧袍的沙沙声。突然,"啪"!--这是站板,人们立刻站住不动。维那师喊一声"两边挂腿坐"!大家遂在座位上垂腿端坐,两手扶两膝,目不斜视。

  人们才一坐定,护七师父们已矫健地走进禅堂,分两组,前面一人发杯子,后面一人倒茶。一切都在无言中进行。

  禅堂有许多别名。或称为“选佛场”,说的是凡夫们进去,他们中间会选出开悟的佛来;或称为“大冶洪炉”,这指我们把自己的身心扔进去,经受种种规矩的约束和师父的棒喝锻炼,战胜来自身心的种种障碍,最后脱胎换骨。进了禅堂,不能退却,没有商量,人人都要拿出十分的勇气,在断绝了诸多外缘之后,全力以赴,面对自己,料理自己。说到不能退却,老师父们喜欢讲一个也许是编造的公案来激励年轻人的勇气:话说禅堂止静的钟板一响,那就是军令如山倒,任何人不能出去。那么,有一个师父病在禅座上怎么办?不管他!死在禅座上呢?--拖下来塞在禅凳底下任他烂掉,大家继续用功!想上厕所呢?--拉在裤裆里吧!-这情形真有点像置身战场,而且是最激烈的"上甘岭"的山头,不过所面对的敌人不是别人,是自己,是自己的身心。面对自己,谈何容易!毕竟是凡人,身体会疲倦,心里会烦闷,甚或意识深处之种种情结会浮现:恐惧,忧伤、欣喜……,你都不能管它!

  最难熬的是腿疼,其痛楚情状千奇百怪。有师父道腿疼之难忍:那时想,让我去死吧!我则比喻像经历酷刑中的夹棍。第一次到柏林寺打七,恰好坐在老和尚身边,双盘端坐,因为好面子,痛极也不放下。捱到开静时刻,竟然双腿凝固搬不开了。那时尚是居士,出家后,最初几年打七仍然要忍耐腿疼之苦。有一次发了狠勇之心,坚决不动,到开静时,腿上的袜子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……

  禅堂中的这杯茶,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来到我们面前的。你早已无心注意它是绿茶,还是花茶,还是普洱,也无心于茶具的欣赏,至于奉茶的仪规也极简单:行茶者在沉默中丁字步站立,轻缓地将茶水从壶嘴倾出。接受者以杯相接。双方都凝神于茶水的倾注与入杯,在柔软绵绵的茶汤中,在一倒一接中,双方进行着最默契的心灵沟通。就像球场上队友之间的击掌与拥抱,又像战场上共同对敌的战友之间的回眸。而当茶汤滚过唇舌咽喉进入肺腑时,那为了征服心中之敌而拼搏的勇士,他那疲惫的身心,得到了最温暖、最亲切的抚慰;在闭目禅坐中那几乎要游离迷失的心绪,此时此地,也因这一杯茶而回到了当下……

  有时,禅人会在此一当下蓦然翻身,彻见心性的本来,打破生命的谜团,虚云和尚即是一例。他在高寺的禅堂中,喝茶时因杯子落地摔碎而豁然大悟。一代祖师从这里诞生。